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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华大展从天而降 为它在寒风中排队一小时值不值?

2017-11-23 王建南 北青艺评

展览:美在新时代——庆祝“十九大”胜利召开中国美术馆典藏精品特展

时间:2017-11-17 至 2017-11-26

地点:中国美术馆

《画家齐白石像》 (1954年) 吴作人


 前不久故宫展出的《千里江山图》让消失两年的 “故宫跑”重出江湖,尽管故宫早有准备,发号进场,但仍需等待3个小时以上才能看到此图。而天安门对面的国家博物馆“秦汉文明展”一天限量3000张门票也常常早早分发一空。只有同处核心地带的中国美术馆不动声色、按部就班地上演着年初早已预定好的展览“戏码”。可是,初冬刚至,一场事先毫无征兆的特展突然拉开了帷幕,云集了中国近现代美术史最为光彩夺目的大师们的经典作品,这场艺术集萃展从天而降,排队领票的观众也需等待1小时左右才能进入美术馆。 

展览中每一位大师的名字都是响当当的,都是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不可或缺的标杆。以齐白石的19件作品领头,徐悲鸿7件和林风眠8件随后,李可染12件,傅抱石19件,叶浅予23件,庞熏琹7件,吴作人42件,吴冠中38件,再穿插有晚清赵之谦、何绍基的书法,民国初年海派任伯年与吴昌硕诸家的作品,一共207件(套),挂满美术馆一层除一号厅外的所有展厅。上周五开幕的消息只经过了一夜的网上传播,第二天九点不到,观众早已在领票口外排起了长队,最多时拐过了东侧十字路口,与不远处三联书店隔街相望。这种罕见的观展胜景,上一次可能要追溯到2008年“盛世和光”敦煌艺术大展。周六日,络绎不绝的人流汇入美术馆一层方厅,放眼左右,东西展厅熙熙攘攘,简直不是看展,而像是赶庙会。好不容易挤进展厅,你会发现一大部分观众簇拥在墙壁上的作品前,或凝视,或拍照,或交谈,或临摹;另一部分观众往来穿梭各展厅之间,寻找着自己最喜爱的作品,好不热闹。

老看点,新看点

这个突然而至的大展,看点多多。

先说老看点。作为经久不衰的国画经典,齐白石的作品当仁不让,占据一个大“套间”。序厅介绍牌后是吴为山创作的白石老人像,他将人物躯干提炼成一根枯瘦劲挺的“老干”,头部具体生动,一望便知是谁。一幅罕见的作品出现在雕塑斜前方,画的上方用红色渲染而成,朝霞满天,云的画法尤为独特,纯用淡淡的粉红色,借水铺染开来,衬托着一轮红日,下方以短短的墨线表现水波纹。步入内间大厅,顺墙根左手起,大公鸡、青蛙、鲇鱼、群虾、螃蟹、小鱼、松鹰、紫藤、荔枝…… 逐一排开,人们笑逐颜开,他们在画上发现了百看不厌的那些形象,不时有小孩子钻到画前,兴奋地呼喊:“齐白石的虾,虾!”

《小鱼都来》 (1951年) 齐白石

伟大的齐白石总是那么令人感到亲切,他的作品不是让人感到意外与新奇,而是给人一种重逢的喜悦。其中一幅《群虾图》,首次亮相美术馆,作于1949年,为齐白石85岁时作品。一共六只虾,上面的两只最为奇特,虾身被拉长成扁平的模样,大概想表现虾在水中疾速游动的状态。91岁的《小鱼都来》和65岁《渔翁》,折射出老画家经历了新旧两个社会的真切感受。前者一根钓杆,高高挑起,一条细长的渔线,自然下垂至画面下方,五条小鱼聚拢过来,叮咬钓钩上的食物。一派和乐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细看创作时间:1951年。一旁的《渔翁图》对比鲜明,创作于1929年。头戴斗笠的渔翁低头审视手中空篮,一脸愁容,答案在题款中:“看着筠篮有所思,湖干海涸欲何之?不愁未有明朝酒,窃恐空篮征税时。”不但填不饱肚子,而且还要被官府逼讨渔税。一路看下去,一路感受到老画师心境的转变。

《渔翁》 (1929年) 齐白石

齐白石继承了吴昌硕开创的金石笔法,融徐渭、八大、石涛等明清大家为一炉,凭借独特的秉赋,以农人特有的质朴,注入中国画一股鲜猛活泼的生气,将宋元以来的士大夫文人画偏于超脱世外的审美趣味一举扭转过来,开创了雅俗共赏的崭新面貌。

新看点是庞熏琹的作品,他的艺术思想构建了中国工艺美术的重要基石。作为中国工艺美术创始人之一,他强调吸收、融汇中国民间艺术的重要性。一幅代表作《背篓》,水彩绘制。少数民族的少女凝视画的右侧,头顶上的白云静静浮动。

庞薰琹《背篓》

关系千万重 

画家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第一少不了的就是师承。在吴昌硕的艺术道路上,曾经得到过任伯年的巨大鼓励。从展出的四幅花卉画上,可见识到这位“海派领袖”的高超技法。吴昌硕则另辟蹊径,以石鼓文入画,满纸金石之气。不知为何,本次只展出了吴昌硕的《梅花》等几幅作品,但他的重要性绝不可忽视,他是齐白石在艺术上的领路人。虽然目前不知一南一北两位大师是否见过面,但齐白石继承了吴昌硕的金石书风,这一点毫无疑问。他后来做了李可染十年的导师,在粗笔写意、简练遒劲方面,给这位勤奋、好思考的学生以深刻的启迪。携38幅作品参展的吴冠中属于晚辈,他是林风眠在西湖艺专时的学生。

《崂山松石》 (1998年) 吴冠中


也有并不是师徒却仍有知遇提携之恩。陈师曾是齐白石的大恩人,没有他的慧眼识人与指点,齐白石的“衰年变法”未必能够取得成功。齐白石生命中的“贵人”不止一位。林风眠29岁开办北平艺专时,曾力排众议,聘请齐白石到学校任教,在这一点,徐悲鸿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当校长后,对齐白石尊敬有加。

奔马 1944 徐悲鸿

徐悲鸿作为一位出色的教育家,对青年才俊的提携,从来不遗余力。1933年,他在南昌偶遇29岁的傅抱石,经他大力举荐,傅抱石得以公费留学日本,从此大展宏图。

黄河清 傅抱石 1960

“敌对”关系也是不得不提的。在民国艺坛,徐悲鸿与林风眠形成了两个最大的派别。前者引领了中央美术学院的建设,后者创建了中国美术学院。本次展览恰恰把两位大师安置在了一个展厅,而且各立一尊由吴为山创作的雕像。林风眠采取坐姿,平静地望向展厅入口处;徐悲鸿踌躇满志,立定身形,凝视对面的墙面。作为晚辈的吴冠中,虽与徐悲鸿同为江苏宜兴老乡。却颇不赞同这位当时美术界领军人物的艺术主张,在中央美术学院短暂任职之后即调任清华大学建筑系任教。

这个大师展到底来了哪些大师?


徐悲鸿:中国绘画现代化的急先锋 

在新旧交替,中西相遇的清末至民国初年,中国绘画正在努力跨越历史的分水岭,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此时需要开创时代新人物引领这股新风。徐悲鸿正是揭开这个新时代序幕的主将,中国绘画现代化的急先锋。

《群鹅》 (1942年) 徐悲鸿

徐悲鸿对中国画之革新已成竹在胸,于1918年写成《中国画改良论》。他到欧洲学习,目的在于回国重振中国绘画。他一生经历世变,正如他自述所说:“吾生与穷相始终,命也; 未与幸福为缘,亦命也。”徐悲鸿的作品,多有寓意,有寄托。徐悲鸿的见解与努力或有不足之处,但他汲取西方写实艺术以沃中华的宏愿与用心,应得到历史的肯定。


林风眠:走中西融合之路 


林风眠遇到过人生中很难得的机遇,他两次创办当时民国最高等的美术学府,也遭受过很大的打击与痛苦。林风眠的创作题材广泛,涉及风景、人物、花鸟与静物。他能融洽中西,别开生面。

油灯花果 林风眠 1960

如果说徐悲鸿代表入世,林风眠则是出世。他的画通汇万物,是其高贵心灵所映现出来的意象世界,志在表现他对宇宙人生的观感,富于人格魅力。他的风景,以意境的营造取胜。比如他常画一队孤鹜逆风掠过池塘,几株河岸旁的秋树,壮硕宽厚的树冠由赭黄绘制,中杂葱绿,几间白墙黑瓦的房子点林中。他所营造的视觉形象如诗般优美、纯粹、隽永。

林风眠与徐悲鸿,两位同样突破传统藩篱的大师,撇开派系与成见之争,两人都对历史有不可磨灭的贡献。两人的性格与品味各不相同,却都创造了各自的艺术辉煌。林风眠倡导开拓的是自西方印象派以后的现代主义之路,中西融合。而徐悲鸿借鉴印象派之前的西方写实主义传统,提倡“直接师法造化”。


傅抱石:大胆独造 


十九世纪末叶,中华民族与中国文化共同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求生存谋发展成为近代中国第一流有智之士殚精竭虑的焦点。就中国绘画而言,近代画家在这两路上的努力,显现了非凡的成就。任伯年、吴昌硕、黄宾虹和齐白石,从传统文人画中异军突起,希冀力挽狂澜。徐悲鸿、林风眠与李可染则属于以西方观念与方法改造中国绘画,首开风气的大家。而傅抱石跳出前两者规范,另辟蹊径。

《云中君》 (1954年) 傅抱石

他是一位学者型大画家,对美术史有精深的研究。在艺术风格与表现技巧方面,傅抱石将传统精华融入个人创造之中,继承并发扬了大写意传统。他对历史人物与典故了如指掌,表现手法朴素沉着,远溯晋唐。《陶榖赠辞》即为一例,还有首次展出的《兰亭序》及《渊明沽酒图》,表达了画家对古代先贤生活的向往心情。以屈原诗歌为灵感的一套八幅作品,展现了荆楚时期的一系列人物形像:湘君与湘夫人,云中君与大司命。画中线条近于游丝与铁线,刻画重心放在人物眉眼上,眼神往往勾魂摄魄,极尽渲染之功效,将线、皴与点统一成面与体块,形成浑然一体的视觉效果。

山水画在傅抱石一生创作中占据最为重要的地位。本次展出他的《待细把江山图画》,将破笔散锋展现得淋漓尽致。线条出自毫端者,细如游丝;出自笔肚与笔根者,则有飞白与块状擦痕。看似狂乱错综的线条,在他的驱使下,构成不可分割的”组织“联系,显示了层次,生发为气韵。另一幅《黄河清》,巧妙地将电线杆设置为中心点,顺高高的岩崖向下望去,以石绿渲染出的河水,碧透无波,对岸的低矮山峦,绵延起伏,直至远方,天际浩渺。


李可染:千锤百炼


作为黄宾虹与齐白石两位大师的晚年弟子,李可染不仅苦研传统,而且能将传统与现代接续,开创出水墨画的新路。他在西湖艺专所修习的西方绘画的扎实功底为他日后的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本次展出了他三个方面的作品,一为山水画,以《山静瀑布渲》为代表;二为“牧牛图“系列,体现了李可染更为个性化的笔致与情趣;三为写生作品,突出了他将西画训练方面融入中国画的努力。其中的《暮韵图》与《榕树水牛》,运用积墨法,将盛夏的浓荫尽显纸上。他作品当中的“静”与傅抱石画中的“动”形成鲜明的对比。

暮韵图 李可染 年代不详


 

叶浅予:线条大师

吴作人:水墨传神 


作为中央美术学院教师的叶浅予年轻时曾以漫画在上海赢得名气,后来痴迷于描绘舞蹈人物,将各种舞姿的曼妙展现于素纸之上,或染或写,比照相机精准,比真实的舞蹈者更传神。吴作人留学于比利时皇家美术学院,回国后一直在央美工作,后来担任院长。他的《齐白石肖像》摆脱西方的古典画法,赋予画作中国的民族气派。画家采用三角形构图,白石老人身着虾青色棉袍,端坐豹纹靠背的紫红色沙发之中,衬托出老人安详的心境。两只手自然下垂,右手食指与拇指稍稍捏拢的细节,刻画了老画师从事一辈子绘画所形成的习惯手势。这幅肖像揭示了“盖写其形,必传其神,传其神,必写其心”的艺术规律。至晚年,吴作人把全部的精力移到中国画上,骆驼、金鱼、熊猫与雄鹰,成为他由西入中的最佳题材。对于墨色与水分恰到好处的把握,几乎让人忘记了他曾经是油画家。

凉山舞步 叶浅予 1964

《雄鹰》 (1960年) 吴作人



吴冠中:追求“形式美”


除了齐白石,本次为展示吴冠中艺术特色而挑选的展品足以为他举办一个完整个展。从早期的油画头像到晚年的水墨抽象,吴冠中一如既往地水陆兼程,在油画与水墨画之间,创出了独具个性的新路。他最为可贵的一点是将水墨画流畅的用笔用于油画的创作之中,形成了画面独特的韵味。他在创作之余,写了大量的文章,阐发“形式美”和“抽象美”的艺术主张,引导一代画家开启了中国现代主义的语言实验。

《秋无限》 (2008年)  吴冠中

他在八十年代创作的《春雪》中,将春雪覆盖山川的“自然具象”,用块面的墨块、富有韵律感的墨线和跳跃的墨点串联成半抽象的“视觉意象”,初步探索了将西方现代形式主义绘画语言与中国写意水墨画笔墨体系相贯通的可能性,以点、线、面构成了画面的表达元素。另一幅《忆黄山》,再现这一特质,且有一种梦中观云海的气质。

《春雪》 (1983年) 吴冠中

绍兴对吴冠中意义非凡,寻着他最为敬仰的鲁迅先生的童年足迹,他在这里发现了用之不竭的创作母题。1977年创作的油画《绍兴河滨》,黑色的瓦顶、白色的墙壁、灰色石板,组合成最为精炼的视觉语言表达体系。最精彩的一笔出现在河水中的波纹上,他老练地使用油画笔杆一刮一划,河水的动感十足,江南灵动之气顿现。

《绍兴河滨》 (1977年) 吴冠中

本次展览中的大师都具有一个共同特点,不论什么题材,都能自成“一家面目”。他们在中国近代美术史上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观众蜂拥而至,便是最好的明证。这种观展盛况,令人感到欣慰。如果说单独一次排长队,还可以被一些冷嘲热讽为“跟风”,可是这样的现象接连发生在故宫、国博、美术馆,无论是古代书画,还是文物特展,还是近现代美术展,都引起了展厅人头攒动的现象,不能不说是近几年国家文化事业确立新方向所带来的成果。让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内涵更多更好地融入生产生活之中,转化为不可或缺的日常组成部分,形成人人传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生动局面。正如吴冠中先生曾经指明的那样,老百姓最懂得美。这一次只有短短十天的特展,再一次证明,真正的好作品,不用大张旗鼓的宣传,随时可以吸引欣赏美的人。

文/王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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